先锋渔船满载而归，在整理安排鱼货的空档，厂里的车子也接到通知开了过来。
叶耀东也明显感觉到了车子非常不够用。
“阿江，过来。”
“啊，怎么了三叔？”
“联系一下魔都那边，你东风大车啥时候能有，确定个时间，我们过去四个车一起开回来。”
“现在吗？”
“等这一批送完，你明天打电话问吧。”
“你明天不是也可以问吗？”
叶成江纳闷，三叔急着催着，自己不是可以打电话？干嘛多此一举，要叫他问？还要他传达。
“我没空，这一船货都卸了，渔船补给一下物资，就得立即出海，继续收货。”
现在再加一条东渔号参与捕捞，他这条船得跑冒烟，大致是不能歇了。
40米收鲜船只能作为收不过来时，代收一点，主力还是得靠他这条先锋号。
“哦好的，等我送完今天的货就立马打电话问。三叔你要这么赶吗？不歇一天再出海？前面不是刚通知了另一条收鲜船出去？”
“那条船装不了多少，现在货多。”
“那我跟阿江得赶紧去考个证出来了，不然等车到了，我们都还没证。”
“那你们这两天就把拖拉机交托给别人开一下，跑一趟魔都，报名报了，问一下教练，花点钱基本都能过。”
“行，这一趟送完我们就跑一趟魔都，顺便也去现场催一下大车。”
叶耀东点点头。
“三叔，你送过去了两人，证考出来了没啊？”
“前几天说还在排队等着考试拿证，应该快了吧，你回去问一下你爷，或者你去魔都的时候看看，反正也大差不差，车到了应该就能上手了。”
“好的。”
叶父这一趟没空出来，他以为货到港，卸完之后，叶耀东会回厂里歇一下，然后才会出海。
没想到他加油加冰后，没停歇的又出去了，有啥事也都让叶成江代为转达去办。
实在是不赶不行，东渔号都参与进来了，并且刚一出去就两百多吨货了，现在有10条船的货等着他收，另一条收鲜船收不了多少货。
要是东渔1号没有参与进来，而是继续充当收鲜船的话，那能轻松不少，跑个来回还能休息，40米的渔船也能腾出来。
现在只能赶赶，等下一趟返回再换他爹去。
他现在抓紧时间跑一趟，到时候也能早点回来去收账。
叶耀东刚排队加完油，加完冰后就立即出发，驶离港口。
此时已经是次日上午了，熬了一夜没睡，一直张罗着卸货的事，清早又去加油加冰，这会儿没其他事，他就将船交给其他人掌控，自己先去休息。
白天安全系数比较高，刚驶离港口也没什么好担心的，他也睡了一个好觉。
天擦黑时醒来正好接班，顺便再给大家上个课。
刚出休息舱，他就冷的缩了一下脖子，张嘴呼出来就是一口雾气。
他缩着脖子，双手交叉摩挲着进到驾驶室，“怎么感觉晚上更冷了？”
“今天又降温了，说是有冷空气来袭，指不定晚上还可能下雪。”
“又降温了，那不得零度了？今天白天都还有七八度。”
“已经零下一度了……”
话才刚说完，一片，两片，细小几乎看不见的白色颗粒，被海风斜斜地吹着，撞在驾驶室冰冷的玻璃上，瞬间化成一颗极小的水珠。
“咦？下雪了？”
“真下雪了……”
起初是零星的试探，后面一片两片七八片，成片的雪花斜斜地被吹在了玻璃上，留下蜿蜒的水渍。
船上的雨刷也动了。
“刚说完就下雪了，难怪感觉晚上格外的冷，冷空气来了。”
“多注意保暖。”
还好他的船基本都是新的，都是这两年陆续添的，没有老破旧船，不用太过担心设备老化或冻坏了，可以安心的航行。
一路上，雪花都零星飘着。
“还真别说，这雪花下的，在灯光下还挺漂亮的。”
“难得在海上看到雪，是挺好看的，在家几年难得见一回。”
叶耀东检查了一下雷达，没被雪给糊住了就行。
想了想，他又拿起话筒，“下雪了，甲板上边角白了点，雪融化了变成冰，大家在甲板上走动的时候小心一点，不要脚底打滑摔了，值班的水手把雪扫一下。”
甲板上一声吼，“收到。”
他又趁机跟大家讲了一下雪天该注意的事情，比如一些机器需要留意，不要被雪糊住了，或者是天气太冷，容易受影响。
这一路上，他们也不断的碰到鱼群，但都是小群体，略过也不遗憾，要是碰到大群体他们也没辙，暂时都还联系不上其他渔船。
这时他又扫描到了一大波的鱼群，只是随着渔船的接近，探测到的更多了。
他将探照灯对准目标海域，光柱里，雪和浪沫乱飞，但底下那片海水明显不一样，像沸腾的墨汁，咕嘟咕嘟翻着银亮的浪花。
又是带鱼！成千上万条带鱼！
它们细长的银身子被雪光一照，像把整片海变成了晃动的镜子碎片，疯了似的蹿跳。
“又是带鱼！”驾驶舱里的大家异口同声。
叶耀东也这么觉得，又是带鱼，这么多带鱼。
“看来最近带鱼很多，还处在旺汛，这带鱼的汛期也确实够久的。”
好几年了，汛期就没见缩短。
“是啊，能持续大半年，一直到开春。”
“没被捕灭绝也是奇迹了。”
叶耀东轻呵一声，“估计再怎么捕下去，也要不了多久了。”
1995年差不多就开始实行了。
这几年渔汛已经一年不如一年了，但是渔船却越做越大，越来越多，一到汛期，千船竞发。
这国改制再加上休渔期的颁布打击，也不知道造船厂会不会倒闭一些。
“是啊，十几年前黄鱼都泛滥的吃吐了，现在都难得能捕到几条，再这么捞下去，我看带鱼一斤都得一二十块了。”
“那明天多吃点带鱼，免得以后吃不起。”
“这么多，咱们好像也捞不了……”
“这也太可惜了吧，前两天碰到一大波还有东渔号可以喊过来，远处还闪烁着几盏鱼灯，等会得便宜别人了。”
“咱们已经开了一天出来了，已经看不到大陆架了，海水颜色都变了，不然还可以喊一下东升号。”
“不对。”
叶耀东一直盯着显示屏，突然发现左下角的探测范围内，有几个红点闪烁着快速移动。
“应该有大鱼过来？看到没，移动速度这么快。”
“那是啥大鱼？”
声波回响探测到，巨大的、纺锤形的阴影如同水下鱼雷，冲入了那片银色的鱼群！
叶耀东肯定的道：“一群大白鲨！”
“大白鲨！”
大家异口同声的重复。
这是海洋霸主之一，它们冲进带鱼群，就跟虎入羊群一样了。
巨大的尾鳍疯狂摆动，产生巨大的搅动力和吸力，一张张血盆大口猛地张开，露出森然锯齿，每一次侧身撕咬，都有数十条甚至上百条带鱼被拦腰咬断，或被整个吞入。
雪天让能见度变差，但是却不影响它们的嗅觉跟灵敏度。
鱼群瞬间炸开，血沫和浪花在雪片中翻滚，带鱼惊恐地疯狂跳跃、窜逃。
也可能是血腥的刺激，大白鲨在疯狂撕咬带鱼时，可能与另一条同样凶猛的同类发生了致命的碰撞。
叶耀东拿起望远镜里，只见水面沸腾，不一会，应该是两条巨鲨的身影在水下猛烈地纠缠、撞击，巨大的力量激起一人多高的浪涌。
它们的战场也从水里转到水面，让他清楚的看到有两条大白鲨激烈的争斗。
黑夜里，两条白色的身影看的格外的清晰。
一条稍小些的大白鲨的尾鳍根部被狠狠咬中，鲜血狂涌！它剧痛之下疯狂挣扎，但游动姿势明显变得怪异而笨拙。
那些带鱼群被白鲨群捕食猎杀，漂浮了一大片，并且还在逐渐增加。
大白鲨群可能吃饱了，也可能带鱼群四散躲避，没多少了，它们开始迅速散去。
只留下猩红飘满残骸跟带鱼的海水，不过随着海水涌动，颜色也逐渐淡了，只剩下白茫茫一片带鱼尸体。
海面渐渐恢复了一些平静。
“有一条大白鲨好像落单了。”
是那条受伤的，尾部不断渗血的大白鲨。
“我们要靠近抓吗？”
叶耀东看白痴一样的看着说话的人，“它在原地等你抓吗？虽然受伤，但人家往水里面一躲，你咋抓？除非伤的动不了。”
“呵呵……”
“船上手抄网有的吧？”
“有的，渔网没有，这个有。”
“准备一下，把海面上这些被咬死的、震晕的带鱼，随便捞一下，这眼瞅着一眼望去都是白茫茫，应该也能捞几十吨。”
“收到。”
“这叫洋落，捞到碎肉碎块也没事，当做肥料，运去底仓加工成鱼粉也行，反正捞都捞了。”
“明白。”
有人去甲板上传达指令，值班的船员们都动了起来，准备等一靠近就开干。
虽然损失了整个大鱼群，但鲨鱼的一场猎杀，却意外地为他们预处理了一大批渔货。
他们无需撒网、费力拖拽，只需像捡豆子一样，将海面上漂浮的“战利品”捞起。
关键是他们也没渔网，本来都要错过了，现在反而还能捡个几十吨。
天空中小雪花还在飘落，大家勤奋的撸起袖子，叶耀东拿起自己的保温杯喝了口茶，提提神。
还是当老板好，坐在驾驶舱里，风吹不着，雪淋不到，翘着脚喝着热茶，就差一个空调了。
不过他还没闲着，也在翻看着海图，顺便也联系一下其他一个渔船，看看能不能联系得上，已经开了一天一夜出来了。
他预计明天天黑前应该就能抵达了。
“我是叶耀东，东升渔业的能不能听得到？”
伴随着呲啦呲啦的一阵声响。
“东渔号收到！东子你这么快出来了？”
“嗯。”
“收鲜船收到……”
“能联系的上两个也不错，等明天上午应该就都能联系上了。”
“东渔号即将满仓，你们哪条船先过来接货？”
叶耀东道：“收鲜船过去，以东渔号都载重，正好接完直接又能返程了，不用再去跟其他船对接了。”
“收到，那我去对接东渔号。其他船交给你了。”
“好，收到。”
甲板上的工人也忙碌着处理捞上来的带鱼跟碎肉。
他们如雁过拔毛，渔船周围空了之后，叶耀东配合着将船往边上挪。
捞了两小时，等到了换班时间正好休息换人。
天蒙蒙亮，叶耀东才让他们收手，继续全力赶路。
一个小年轻跑过来道：“老板，统计出来了，夜里4个小时预计捞了22吨左右，碎肉不算。”
“还行，快赶上拖半网的量了，辛苦了。”
拖一网的时间，加准备跟收工的时间，也不止4个小时。
差不多，也大差不差，这个量也算可以。
“不辛苦，我们算是轻松的了，没到地方都没事做，大家精力都充沛，这会儿忙完又可以回去躺了。”
“嗯，你也去吃早饭吧，吃完早点休息。”
“要不你先去吃？”
“我不急，你让他们去吃完过来再替我开船。”
他灌了一肚子的茶水，也不饿，尿多而已，一晚上一直上厕所。
也是趁着上厕所的空档，他还瞅了几眼大家打捞。
现在天刚亮，夜里耽搁了几个小时，估计得天黑才能抵达目的地。
他等简单的吃过早饭后也去休息了，等晚上过鲜，他还要再打起精神来。
公众频道里，收鲜船已经跟东渔号对接上了，正在转移鱼货。
等他起来以后，对讲机也能通信了。
东渔号的货转移到收鲜船上，正正好满仓。
“东子，还是自己的船捕捞，剩余没用的货拿来加工鱼粉来的方便，不用连小鱼小虾都搬来搬去。”
“那肯定的。”
“产量都变大了一点。”
“嗯，呼叫一下东升号其他渔船，我这边两小时后抵达123坐标，附近捕捞的渔船准备一下，谁排第1条过鲜，自个商量。”
“收到。”